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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倒霉孩子》 366楼更新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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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4 17:35: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1
  
  王正波
  
  
  我把一大打子的技术介绍资料放进包儿里,我妈夜儿个晚上就把衣服给我弄好了,还替我看了上海的气温,我今儿早晨特意又听了一遍《天气预报》,说是“上海入梅第一天”,好一个“入霉”。我坐着CA1533,一大早儿从天津飞往上海,打前战的同事已经过去了,我是最后一个。要不是流水线儿出了点儿小问题,我早就过去了,去年北京车展的时候,我没去成,今年上海车展,头儿开了恩,一关了工资,就跟我说这回让我去。
  
  我奶奶说了:我是一工人,虽然是高级的、上过大学的、名片儿上印着“工程师”的,到了儿了还是个工人。要知道我爸高中毕业的时候要是能上技校,那一条胡同儿都能跟着吃捞面,所以、当初一听我毕业进了工厂,我奶奶没高兴得跳起来。
  
  我顶着全家的祝福离开“天津大学”加入了汽车工业建设者的行列。
  
  刚上班儿那会儿,因为在国外培训过一段时期,厂里就在我那《劳动合同》上“三年、五年”的往上加,估计一直加到我儿子都能下地了,我可能还得留在这厂里。
  
  对我来说,这回去上海出差主要是想去玩儿,顺便遛遛苏州、杭州嘛的,只要到时候儿把别的车厂的资料拿回来点儿,赶上个事儿多的,想问点儿技术问题的什么人过来,我回答回答就行了,展会就是个轻松活儿,搞企业推广的同事过去得早,我去了就吃现成的了。
  
  飞机起飞、我关好了手机、拉好安全带,身上的工作服怎么呆着都舒服。旁边儿一大爷西服裤腰带勒得比安全带还紧,那难受劲儿。打开MP4、里边儿郭德纲的《卖面茶》就出来了,我就爱听他们家瘦姥姥装上帝那段儿,就这一段儿,后边儿就都是马三立的了。闭上眼、嘴角儿向上扬着,空姐儿送来饮料儿的时候,我要了杯茶,茉莉花儿味儿一出来,耳朵眼儿里正好是马三立“逗你玩儿”,估摸着下一段儿就该找“粘糖上的假牙了”。抿了口茶、二郎腿一翘美滋滋儿地顺京杭大运河上方天空南下……
  
  从虹桥机场出来,取了行李、死沉,全他妈是工具和资料。出来的时候儿才发现自己有点儿像个修暖气的,BK的爱厂如家一般把工作服顺着飞机穿上海来了。找厕所换也来不及,飞机上旁边儿坐着那“西服大爷”拉着PRADA的行李箱从我旁边儿过的时候,还微笑了一下儿,抖了抖那件儿不知道嘛牌儿的高级西装,那股瞧不起人的劲儿就甭提了。我中音播放:“把裤腰带再系紧点儿,装恭都能穿阿玛尼的。”
  
  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脑子里立马儿想起来我妈指着我的嘴,咬着后槽牙地说:“你这张损嘴啊!”
  
  对不起我妈的教育,有点儿后悔了,更后悔的是:旁边儿传来一阵大笑。离我还不远,我一回头儿,一哥们儿乐得直不起腰来,还偷着看了我两眼,BK的,肯定是听见我说嘛了,估计刚反应过来,我看了他一眼,那身儿衣服穿的,一看也不是嘛一般男同志。别惹事儿了,那到了嘴边儿的:“乐嘛!”给噎回去了,拉着箱子往外走。从A楼里挤出来以后,发现出租车等候区那儿已经拐了四五个S形了,外边儿天儿闷得跟狗不理的大锅盖子扣脑袋上塞的。我排到最后一个,前边儿竟然是刚才那大爷,他没发现我。回头儿一看刚才那个不是一般男同志排我后边儿了,脸上那想乐不敢乐的表情,绷出十八个褶儿来,给他扣这蒸锅里算对了。
  
  出租车老么长时间就来个一两辆,外边儿还下着用不着打伞的小雨儿,打脸上跟让人啐了塞的。还又热又闷,我这脸儿也掉酒地上了。众人如海参一般以一小时两三厘米的速度继续往前进,挪了两步儿,前边儿那老头儿有点儿跃跃欲试,马上就要往栏杆儿里边儿走了,意味着就要排成一队了,老头儿使劲儿往前挤,想把他前边儿那女的挤到外边儿去,那女的初见端霓,立马儿回过头来:“你不要再挤了好吧。”
  
  老头儿不是善茬儿:“哪能是我挤的,我排在你前面的好不啦。”
  
  我这气儿又窜上来了、忍着。
  
  没想到俩人儿越吵越热闹,我本来就够烦的了,后边儿那不是一般男同志还一个劲儿的嘬牙花子,更腻歪了。没过一会儿老头儿发力了,一口的上海话,那女的也急了,听不懂没关系,咱会粤语!好么、把我给烦的,就跟鸡和鸭子搴起来塞的,这不驴唇不对马嘴吗。
  
  老头儿突然一转头,连看都没看我就问:“你说,我们两个人,哪个在前面的。”登时,我成全场关键人物儿了,后脑勺儿那嘬牙花子的音儿也没了,我一回头儿,那狗不理包子的十八个褶儿全开了,成他妈开花儿馒头了。今天光给那BK的找乐儿了。
  
  我也有气,不过这么多人,也得有点儿风度:“女士优先吧。”老头儿一听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仿佛相安无事了,马上就要走到车跟前儿了,还差十几个人。老头儿可能闲得无聊,回过头来:“小伙子哪里人啊?”
  
  我看了他一眼:“天津人。”
  
  老头恍然大悟:“对啊,今天我们同班机的。”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那老头儿马上就接上了:“唉哟,这次去天津可是没意思了,那个地方跟上海可是不好比的,差十几二十年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到哪里去出差都没意思了,在上海呆过的……”
  
  后边儿那哥们儿咳了一声儿,我又回对儿看了他一眼,那一脸的严肃,不记得跟他同班机了,也是天津人?我又回头看了看那那老头儿,这口气那是我能忍的吗:“大爷,您有身份证儿吗?”
  
  “什么?”老头儿瞪眼儿看着我,“侬讲什么啊?”
  
  “我说您有身份证儿吗?”我问他。
  
  “有的,有的啊,瞧瞧。”他说着就拿出来了,身份证旁边儿还有登机牌儿,“上海市徐汇区……”
  
  我也把身份证儿拿出来:“这是我的,看见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老头儿没太听懂我的话,我指着身份证说:“证都是一样的,只是名字不一样。全中国哪儿都是一样的。要是非要比比,咱俩到是有个顺序,我是120开头儿的,你是130!”
  
  他好像没听懂我的话,愣那儿了,我往前一窜,抢他前边儿上了一辆出租车,开门儿的时候,传来两个声音。
  
  一个是那老头儿的:“我们上海是021,你们天津是022!”
  
  再一个是那不是一般男同志:“哥们儿,牛逼!我是110开头儿的!”
第一章-2
  
  车磊
  
  
  我有一外号儿——捡乐儿的。
  
  我就压根儿不明白我怎么就捡乐儿了。不就是爱笑么?不成啊?都不尊重古语——笑一笑十年少。当然,笑多了也不好,因为笑太多我赶上一熬头事儿——长不开。二十七岁一人了,能打学生月票,当然这缺德事儿我不干,我也用不着干。当然我也不敢干——我前脚干了什么后脚全国小朋友都知道。再没比这事儿更操蛋的了。
  
  要说我们一帮同学,都是99级毕业的,都走电视口,你瞅瞅人家,啊,一个个名号大了——XX台谈话节目主持,XX台新闻播报,XX台节目部总策划……就我这么一倒霉催的。台是大台,中央口儿,关键你说我天天哄着孩子算怎么回头事儿?我二十一刚毕业干这个我也就忍了,我都二十七了,这不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可是没辙啊,辞职都没戏,前两年小P孩儿,忽悠忽悠就给忽悠成正规编制了。这我要辞职,大妈抽我小妈指定也不护着我。其实我倒不是怕那俩,最主要是怕我们台。
  
  台里它有这么一制度:正规编制才可以借资料带。我那节目我借着,陈可风那节目也我借着。要我说最不够哥们儿的就是陈可风,孙子干了这几年关系通了,离开台里了,扭脸儿把他欠着台里的带子都压我头上了。规定是这么说的:三级资料带如遗失,按每本120元索赔;二级资料带如遗失,按每本260元索赔;一级资料带如遗失,按每本600元索赔。我算了算,我们俩加起来欠的带子就能还死我。陈可风那时候那句话绝——你丫挺着吧,生是中央台的人,死是中央台的活死人。行了,就这么着哥们儿这辈子交代给台里了。除非找见一个比我更天真更傻逼的。
  
  乐呵呵的看着手里那名片,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刚才那哥们儿的大名——王正波。不知道为嘛我就想起来王致和了……
  
  要说那哥们儿挺逗,我就笑了一会儿,他就塞给我一张名片,曰:你要特爱听相声找我,别嫌长途贵就成。
  
  这不存心恶心人么?
  
  但我还是忍不住乐。
  
  因为丫的确实逗。
  
  当然,这电话我不会打,我有病我打,那不是找挤兑呢么?
  
  “车磊!你跟这儿干嘛呢?找你半天了!”杨阳气喘吁吁的就往我这儿奔。要说这女的我挺喜欢,也是倍儿逗一人。虽然作为台里的实习生有点儿不着调,但是我坚信她最后能留下来。为什么?裙带关系啊。这年头儿进台里谁不靠裙带关系。我也不例外。就是每次见了小妈我喊她何老师我就别扭。
  
  “我等车啊。”
  
  “你脑子里灌麻豆腐了?你真成!人家上海台的人都等慌了。”
  
  “哎呦,还派车了?受宠若惊啊……”
  
  “你别废话了,都等着你呢,你说我就一扭脸儿的工夫,你人就没了。”
  
  “阿姨我错了。”
  
  “你再贫蛋!赶紧。”
  
  她就是这样,天天跟我没大没小,你说她这个编导当的,简直当成我领导了。这辈子就是他妈倒霉,长这么个模样专激发人母性。
  
  这回出差不是为上海那火暴车展,我们少儿节目不播车展,是跟上海台联办的中国动漫十周年回顾撞车了。我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一会儿据说还要跟他们台那女主持碰碰,还说有一特别来宾。是谁还不知道,组委会知道我不知道。
  
  当然,这都是借口,这次来上海主要目的不是这个,是见一人。严格说是网友。跟那男的语音视频三个多月了,丫除了穿衣服穿的跟越战回来似的人还可以。至少还是我喜欢那个类型。但是小妈打击我够呛——这人品味要是有问题,那是怎么调教也调教不出来的。
  
  随便吧,先见见喘气儿的再说。
  
  纯当娱乐了。
  
  真的,我不是跟连城志找不痛快,这回说什么也得跟丫分,说什么也得!
  
  
  这个无聊活动在国家宣传委的监督下终于走到了尾声,六点过三刻,结束的刚刚好。跟越南大兵约的七点半徐家汇桃江苑日式烧肉店。地儿他选的,上海我不熟悉。
  
  打车到地儿,我又想起来早上那天津哥们儿,瞅他那个着急样儿,不知道赶着干嘛去。要说这年头,工人少见了,穿着工作服出来的更少见。
  
  推门进,服务小姐迎了出来,地道奴才范儿。跟这家店面太搭配了!店子设计成典型的日式风格布局,一眼看过去干净整洁,透过落地窗就能欣赏绿树浓荫。小姐问有没有预订座位,我说订了,肖先生。她笑得甜,立马领位。越南大兵还没到,我看看手机,我早了一刻钟。倒了清茶,小姐开始不遗余力的推销,说什么本餐馆以日式烤肉为主,品种繁多,调味料都是从日本进口的,日本梅酒非常好喝,烧烤可以您自己动手,也可以由我们代劳。你别说,普通话能达标。
  
  点了烟,无聊的盯着店铺装饰的仿古画,空虚再一次席卷而来。越南大兵出现的时候那可真是踩着点儿——七点半整。你不承认上海人守时都不成。
  
  他跟摄像头里看着没啥区别,长得挺端正。个子比我想的要高些,人也比照片上显得壮些。以我标准来说,他超标了。因为我瘦,这要跟我站一起还不得是俩我?
  
  做了这么多年主持别的没练出来,假笑练得最好。这位明显不是我的STYLE,我也赔笑着。毕竟大家你侬我侬的处了三个来月,多少你得给人点儿面子不是?
  
  席间大家谈笑风生,都跟戴了个面具似的。看得出来他很拘谨,大概不是那种会随便胡来的人。呵呵,跟连城志真是俩路子。
  
  一顿饭吃下来我都困了,他本人没网上能说,我还得一个劲儿找话题,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埋单的时候他要付,我说我请吧,他说别,我尽尽地主之仪,我也就没挣。出来了我们走了一会儿,权当散步,末了他说要送我回酒店。我心想了,你倒是不傻,你看上我我没相上你啊。想到这里我尤其佩服我小妈那句——你见网友?抽疯吧?你要回来跟我说看上了,我管你叫爸。
  
  操,料事如神说谁呢?就说她呢!
  
  我用了我一贯的委婉方针,借口说还要去拜访几个分到上海台的朋友就甩开他走了。
  
  我还是没打车,就沿着街道走,街道没了就走巷子,巷子没了就穿弄堂。很多年没来过上海了,第一次来还是跟他。那时候他还是个跟三线打拼的平面模特;那时候,我们天天一起笑;那时候……真是太久远了。
9


[ 本帖最后由 fatslim 于 2008-1-18 07:1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1
  
  王正波
  
  
  到酒店的之前,我一直耷拉着一张马脸,机场遇上的那不痛快事儿闹的,不过想起来后来从车上下来塞给那哥们儿一张名片儿,到挺哏儿的。我的名片儿发下来以后发出去他是第五张,仅排在我爸,我妈,我奶奶,我姥姥之后……
  
  让司机把小票打了,拉着行李从吴淞路上横穿而过,差点儿让窜出来一辆车给压死。恨死那黄梅天儿了,愣头愣脑到了酒店门口。门童拿处于离地一米八五左右的俩眼珠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儿,估计想问我修哪层的水管还是空调,我没理他,推门儿进去了。
  
  企划的秦小姐已经站那儿等着接我了,看见我时俩眼珠子就瞪圆了,我一乐自我感觉特别潇洒的动作把包儿往背后一背冲她走过去。
  
  “小王,你没穿西装?”秦小姐那俩火眼金睛直勾儿盯着我这身儿工作服。我一个滋楞,BK的,忘了。
  
  “带着呢?”秦小姐问我。
  
  我摇摇头:“我一搞技术的,穿工作服不就得了。”
  
  “那哪行啊,你明天几点当班儿?”秦小姐明显有点儿不太痛快。我也没拿日程表儿,直接说了句:“下午。”
  
  “那行,那嘛,明儿上午买套正装,下午穿去。”秦小姐那大嗓门子一打开,整个儿的酒店大堂都往我这儿看,这他妈脸丢的。
  
  进了酒店放下东西,想了一会儿,拿出地图。从这酒店走到南京路估计也就十来分钟。我兴奋地拿着卡往外冲,准备杀到南京路买身西装。
  
  由于我强烈的方向认知能力,不一会儿就走错道儿了,明明是顺着乍浦路走的,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到了外滩,问了问警察,知道再过一个口儿就能上南京路了,外滩的灯挺漂亮的,我走了两步儿看见一座楼:和平饭店。旁边儿就是一个商场,高高兴兴的走进去了,正有一个女的大包小包的提着往外走。我心里挺高兴,别是打折吧。看了看身上的工作服,又看了看旁边衣服的价格。
  
  我的嘴角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上扬,这里衣服的价格和我们部门年度经费的预算有一拼了。正不知道怎么往外走好的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我在上海的一同学:“小波儿,到上海了?”
  
  我接着电话就顺坡儿往外走了,赶紧离这地界儿远点儿,来电话儿这哥们儿和我一个宿舍的,人都挺好,我好到跟他睡一个被窝儿穿一条裤子,大二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喜欢男的,我一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后来知道了跟他说了,只要不喜欢我就行,他一笑,说:就当这话他没说过。
  
  他这急时电话儿打的,我赶紧问他:“张小东,你有西装吗?借我一身儿!”
  
  他一愣:“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
  
  我好歹跟他形容了一下,我这没带西装跑过来的事儿,他笑笑说有一套他穿着有点儿紧了,给我得了。我正要谢主龙恩,他说他不方便让我去取,定好了在九医院门口儿一个小时以后。
  
  我打了辆车,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今天这倒霉劲儿的,要是带了西服来就用不着搭这车钱了。不过一样有白给的西装怎么着比这车钱贵,反正还是赚着了。就这么着吧。
  
  车到九医院的时候,比我们俩定好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我无聊顺着马路逛。上海晚上的气温和湿度几乎与白天无异,弄得我心里老么大的不痛快,走着走着看见前边有一个挺“风流”的场所儿,灯红酒绿的,外边儿几个穿着高开衩儿旗袍儿的小姐迎宾,不过我怎么看那建筑物都他妈像个厂子。一歪脖儿看看路牌儿:制造局路。
  
  再回过头看马路对面儿那“纸醉金迷”刚眨了下儿眼,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前方一闪而过儿,这不是那110?
  
  110在马路对过儿,没看见我,我自己个儿乐了一下儿,这爷们儿也是个晚上耐不住寂寞的人,看着岁数儿也不大啊,怎么跟我们单位三十五以上的人一样,一到出差的时候晚上就得找个一百来块的小姐风流风流。
  
  我跟着过了马路,紧跑了两步儿跟他后边儿,那几个门市儿小姐冲我点头鞠躬,我也没搭理,旁边儿几个拿大款式手机的上海中年男人正扬着脖子冲着电话以高频信儿号速度发送上海话。
  
  进了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厂子,我看着前边儿那110,心想着过去不过去,打个招呼儿也好,也算是有缘认识认识。他一路一直往里走,原来这“厂子”里边儿也是分开承包的,开了好多个店儿,嘛玩艺儿都有,吃饭和洗澡唱歌为主。那哥们儿径直走到最里边儿的一个饭馆儿,我刚要往前走,手机又响了。
  
  “你在哪儿呢?”张小东不太高兴了,“见不着你影儿呢,找不着道儿了?”
  
  “没有,我自己遛了两步儿。”我不太好意思,找人家要东西,还不老老实实地等着。
  
  “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算了,你再走错了道儿。”张小东乐了一下儿,“想着一会儿能看着你那傻头傻脑儿德性,就想乐。”
  
  我一抬头儿:“我在……大众浴池的外边。就在一个大酒店里,制造局路上边。”
  
  张小东半天没音儿,过了一小会儿:“你在……”他详细地跟我说了一下我处在那地方的外部地理特征,那详细劲儿就差把他妈地表上含有几颗石英沙跟我汇报一下儿了。我听着都不耐烦了:“对!没错儿,我就在这外边儿站着呢,尼了,快着点儿。”我电话还没挂,那110已经拿着外卖盒儿从里边儿出来了,一眼看见我了,径直乐着过来和我打招呼塞的,我这工作服穿的,这显眼儿。
  
  我把电话挂了,张小东马上就过来,看着110有点儿不好意思,心里老琢磨是自己跟个探子塞的吃着人家的屁过来的。
  
  “王……正波?”那哥们儿乐着看着我,“你住这边儿?”
  
  “啊!不是,我过来……”说着抬了一下头儿,指那大众浴池的牌子,“洗个澡,天儿太不好了,你要不要一块儿泡泡?”
  
  那110哥们儿的脸色儿立马儿就变了,脸上那十八个折儿也没了,直勾勾地看着我指着的那浴室牌子,其实就四个字儿:大众浴室。白底儿红字儿的。
  
  他大概也愣了几秒钟:“你……头回来?”
  
  你BK的,我买不起西装,连他妈澡塘子也泡不起吗,110了不起了怎么着,我大方一乐:“不是,常来,图这儿便宜。”
  
  110脸上说不出的表情,我径直推开门儿,他也不说他走,直愣愣站那儿不动地儿,我也没搭理他:“老板娘,洗澡,两位都是男部儿的。”那一脸寒酸相的女的看了我一眼:“过不过夜的,要不要VIP?”
  
  我刚要说话,外边儿一阵风儿吹进来,一回头儿,张小东跟刘翔塞的,跨着门栏子就蹦进来了:“不要了!”说完揪着我脖领子就往外走。
  
  外边儿那110都看傻眼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6: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2
  
  车磊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今儿他妈不是开眼都邪性!买个宵夜都能遇上那说相声的王致和……
  
  你说你要跟郭德纲拼,你找个茶楼不是?啊,桌子一搭,马褂儿一套,您敞开嗓子说。没他妈见过说书能说进同志浴室的。
  
  但是话说回来,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儿,估摸还真不知道那地儿干嘛的,要不能恬着脸问我一起泡泡不。操。还图便宜常来,说瞎话都不带打个草稿的!那男的都多余把他揪走,就该让丫进去转悠转悠!
  
  我看看手里拎着的袋子,又笑了一会儿,穿出去找出租车去了。
  
  这梅雨季节的上海,湿冷,再加上我之前跟犯病似的满大街溜达,一身鸡皮疙瘩。一冷,我就饿,打小儿的毛病。小时候不来暖气的深秋,我就天天吃我小妈给我做的鸡蛋羹。小妈至今不明白,我这么能吃一人,怎么混半天就二两肉,索性个子还没让她觉得丢人,175,算是过了标准线。
  
  我很喜欢吃刚才那家的肉粽子……特喜欢。大妈老说我不像她亲生的,明明一北方人,吃的那些个东西比南方还南方。这时候小妈一准儿把我往怀里搂,曰,咱儿子那是随我。大妈一准儿瞪眼,曰,随你能有这皮肤?还不得满脸开花啊。
  
  摸着那还透着温度的肉粽子,我想起来我跟连城志头回吃,他愣说怕我噎死。这个王八蛋操的,不对,我这王八蛋操的,我想他作甚?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王八蛋操的……
  
  给了车钱下车,我就进去check in,这一天折腾下来哪儿都去了,唯独没时间来酒店。办理了手续,我是苦闷大了。
  
  我们台里人都撤退干净,因为本就一天行程,他们是晚上飞走的。那为嘛我留下了?倒霉呗,不是一开始惦记那越南大兵么?这会儿他被我cancel了,可我预定的酒店是预定了三天,钱早从网上划账了。不住也成,就白扔呗。扔钱不怕,但让我早回去我怕。指不定听什么挤兑呢。我是特想得开一人,有什么的,反正也挺多年没来过上海了,玩玩儿吧,明儿睡足了先去商场给俩妈买点儿化妆品,再去孝敬我这肚子,晚上更好办,上海别的没有就派对多。
  
  开门进了房间别的我也没管,先消灭我那肉粽子,凉了腻人。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刚吃两口我那手机就大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这他妈谁啊?都JB快一点了。
  
  手机盖儿一翻开,我一哆嗦,小妈!
  
  “妈~~~”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这么让人着急,我打你多少次电话了,就是不接!”
  
  “啊?不会吧?”我一愣,可这通着话我也没法查询未接来电。
  
  “你妈都急死了!”
  
  “你不是我妈啊?”我贫嘴。
  
  “你少给我废话!在哪儿呢?”
  
  “酒店啊。”
  
  “跟那人碰上了?”
  
  “啊,是。”
  
  “黄了吧?”
  
  “什么啊,挺好的,就躺我边儿上呢。”
  
  “你嚼什么呢?”
  
  “粽子啊,肉粽~~”
  
  “你吃那人不吃啊?”
  
  “呃……他睡了。”
  
  “睡觉不喘气儿?”
  
  “喘不喘你能听见啊?”
  
  “黄了吧?”小妈提高了音准,我都能想像出她现在那张脸。
  
  “……操,你是就这么盼着你儿子出洋相是么?”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妈要跟你说话。”
  
  干了,怎么这点儿她还没睡呐!
  
  “喂,小磊啊。”
  
  “啊,妈,是我,听着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哦,最早后天吧。”
  
  “我跟你说大志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了,你们俩这别扭没完了啊?”
  
  “妈你甭管我们俩的事儿。”
  
  “你个臭小子你再顶嘴,啊,再顶嘴!还我不管,我能不管么?十二点的时候他还打了电话,就问我你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他有病您理他干嘛啊?”
  
  “有病也是你招出来的,你说有你这样儿的么?我告诉你你连妞儿你都不如,一打架就往家里跑,就不接人家电话,就歇斯底里,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一个妖孽!”
  
  “妈你是他亲妈吧?”我看着手里那粽子,顿感恶心,直接扔床头柜上了。
  
  “车磊!”
  
  “妈我挂了,明儿一早台里还有活动。”我不等她絮叨直接合上了手机。
  
  你们谁也不会知道有俩妈的苦恼,谁也不会知道。对付一个老婆子就能吐血,对付俩那要不输血就能死。我们家除了我没男的,我打生下来就一个大妈一个小妈。生我那个我喊大妈,我大妈的配偶我喊小妈。小时候我不明白问什么,我老问我爸跟哪儿,长大明白就不问了。在我记忆中,我总是不断的转学、搬家,小妈说我赶上新时代了,她们没赶上。她们都不明白我怎么话那么多,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学校、地址的变迁,我刚跟什么人交上朋友立马就到挥别时刻。没人说话我还不自己对着镜子贫两句?踏实下来是上大学,她们买了别墅,还倍儿老远,这回再不用躲人了。我直接宿舍,也不用转学了。
  
  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最高兴的就是大学那段儿,天天没心没肺傻玩儿,后来跟连城志好上了宿舍也不住了,俩人窝在学校旁边儿那小区,那儿有个戏称——鸳鸯区。当然,除了我跟大志,出入的都是一男一女的学生情侣。
  
  要说我年轻时候竟干糊涂事儿,你说我怎么能把大志领回家里呢?现在好了,想收场都难。老人家你不骗着,就擎等着她们替你着急吧。
  
  我不知道人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就算他天天跟你身边儿你也觉察不出来。其实说句公道话,大志那人不错,哄我俩妈也不遗余力,搞得他比我像她们亲儿子。可是这招儿也阴险,直接封了我嘴。我能跟她们说什么?跟她们说这回是无论如何过不下去了?原因呢?我说不出口。真说不出来。
  
  我从来跟那个娱乐圈不打交道,也没机会打交道。大志摸爬滚打的混的不错我替他高兴。可是当我知道他这一路走红都是靠什么来的。我就没法跟他过了。我恶心。他忽略我,他对付我,他什么我都能忍,唯独这个让我恶心。我这人平时总表现的随随便便,但我有我的底线。
  
  不是爱笑的人就心宽,不是爱笑的人就傻呵呵,不是爱笑的人就特能承受。
  
  跟大志混了这么多年,那天我想过,其实还算不错。到此为止还算不错。那为什么不结束呢?
  
  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诱惑那是四处都在。心猿意马是小case。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出轨,只是我做不来。跟陌生人发生那种事儿我怎么都别扭。习惯一个人其实很可怕,相当可怕。这种渗透的力量让人发狂。我总是在衣服脱到一半儿,接吻吻到一半儿的时候脱逃。
  
  没出息。
  
  刚想起来洗个澡,年轻朋友又来相会了。操。看看号码,没名字,北京的。
  
  不能够小妈她们又卷土重来吧?
  
  “喂?”
  
  “小磊,是我,你别挂,你听我说……”
  
  “你怎么没死海南啊?SB。”
  
  我真没挂,我就把手机电池卸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1
  
  王正波
  
  
  张小东一直跟我回了酒店,脸色儿特别不好。我也不敢正眼儿看他,我没见过这哥们儿脸这么涩过,跟刚化验出嘛来塞的。
  
  推开我房间的门,他一屁股坐床上了,看走资派塞的盯着我看。我不好意思地乐着:“怎么了?”
  
  “你上那儿干嘛去了?”张小东根本不是跟我说话,那上下牙合的跟要把我嚼了塞的。我笑笑:“没有,就是洗个澡,还打算给你买张票儿呢。”
  
  “你说什么?”张小东瞪大俩眼珠子,“操,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知道那是什么地儿,还他妈跟我一块儿洗,咱俩在这儿洗不就完了。”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连舌头都伸出来了,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全上海最出名儿的地界儿了,里边儿连女部儿都没有,一水儿的GAY。”张小东瞪着我看,“你对我有意思?”
  
  我嘴都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张小东二话没说就给我抱怀里了。
  
  张小东轻轻放开我,我看着他:“小东,你非得和男的吗?”
  
  张小东点点头儿:“也不一定……非得和你不可。”
  
  我坐在他边儿上,拿起手机。张小东看我的手,我的手里有手机,不过他的眼睛一直停在我的手上。
  
  “半年了吧。”张小东抽了口烟,也不抬头儿看我。
  
  “嘛?”我抬头看他。
  
  他把烟灭了,伸手过来指了指我手上的白金戒指。我傻笑起来:“啊对,快半年了。”
  
  “结的真早。你才23。”张小东拍拍我的背,“有嘛用?”
  
  我摇摇头:“踏实。”说完自己笑了笑。
  
  我是个已婚男青年了,晚婚的补助全部都没拿上,我老婆就更别提了,我们俩大学念的一个专业。毕业以后,她去了西北读研究生。我就直接进了现在这个单位。我们俩大三好上的,也没有多轰轰烈烈,就是俩人儿在一块儿呆着高兴。
  
  毕业以后,她要去读研究生,我们俩合计着,先把婚结了吧,跟家里说完,两边儿的父母也都没什么意见,俩人儿就这么变成一家子了。结婚不到一个月她就去报到了,我也过上了彻底光棍儿的生活。
  
  张小东咳了两声儿,我回头看他一眼:“你今儿不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儿:“王正波,你就和我一回行吗?”
  
  我心里颤维儿了一下儿,有点儿哆嗦,嘴里磨出来俩字儿:“不行。”
  
  张小东有点儿难过塞的,也没转头儿看我:“行,那我今天……就住这儿。”说完就把鞋脱了,笑着往厕所走。
  
  我也笑了。
  
  等他洗完澡,我进去洗,洗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今天这么多事儿,还没给我媳妇儿打个电话。心想去去吧,睡觉以前发个短信给她。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张小东守着床左边儿睡着了,像我们俩原来上高中时在他们家睡觉一样。
  
  拿起手机看到媳妇儿给我发的短信:是否平安到达?
  
  我回了一条:一切顺利,放心,晚安勿回。
  
  躺在床边儿,脑子里闪着和张小东从小到大的一些个事儿。这哥们儿确实倍儿够意思,除了那点儿让我心里总有些别扭的事儿之外,能交上这么一朋友也算我没白活一回。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不对,赶紧回过头儿来想我媳妇儿,一想起头一回我们俩在学校食堂对侃着马三立的段子就想笑,其实人生里多亏能有这么一个知道你,理解你,和你说的上来的一人,人活着没嘛奔头儿没劲,图得太多了也没嘛意思了,到了儿了,还是高高兴兴一天一天地过最实在。
  
  我还这儿美着呢,张小东转过身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笑笑:“怎么了?”
  
  他没说话,从下边把手伸到我的被子里来。
  
  我没什么反应,就是看着他,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小波儿。”
  
  我抬了下眼眉:“嗯?”
  
  他微笑了一下,从我的右手无名指上,把我的戒指退了下来。
  
  “那个挺贵的。”我一咬牙说了这么一句。
  
  他笑笑,把戒指放床头柜上,拿这手顺势扣在我嘴巴子上,我一下给B打开了,一边儿笑一边儿说:“你他妈别犯病。”
  
  我还笑着,他嘴里小声儿说了句:“他妈的。”二话没说就把整个儿脑袋扣我脸上了。弄得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刚回过神儿来,那B的舌头都伸我牙上了。我刚要动手儿打他,他B闪得飞快,坐起来了直勾勾儿看着我,我也直勾勾儿看着他,他一拍脑袋,笑了一下:“靠,这两天怎么老梦游。”说完自己个儿躺那儿睡了。
  
  我一个没忍住,大声喊了一句:“我操!”
  
  这屁给我噎的,这BK的脑子都他妈走这道儿上了,一脚踢他屁股上:“我这两天腿他妈总抽筋儿。”
  
  他一人儿背冲着我笑,没出声儿地笑,我琢磨着他应该是笑着,那后背都抽起来了。
  
  我伸着胳膊跟要摘弥猴桃儿塞的,从他那边儿的床头柜儿上把我的结婚戒指拿回来戴上。然后往床上一倒。
  
  闭上眼想做个好吃好喝的好梦,半梦半醒的时候儿,马三立大爷出来了,说是要介绍个新搭挡,我坐底下跟一帮人鼓掌,只见他从后边儿拉出来一小子,脑袋上梳着小辫儿,脸上还画着红嘴巴儿,穿着个大绿绸缎子的裤子,上身儿光着,乐起来一脸的折儿,马三立大声问他:“你叫嘛?”
  
  那傻小子嘿嘿一笑:“我叫,我叫,我叫110!”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张小东正对着镜子系领带儿。
  
  我糊糊涂涂地起来找衣服。张小东回头儿看了我一眼:“全他妈给你泡上了。”
  
  我一瞪眼:“干嘛?”
  
  “我这两天不梦游吗?半夜喜欢洗衣服,你的衣服,我全给洗了。”说着往厕所一指。
  
  “张小东!”我从床上窜起来,“你他妈疯了!”
  
  “没错儿,我就住精神病院。”张小东笑笑。
  
  我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儿我得光着上车展去了,比哪个车模儿穿的都少。
  
  张小东一笑,把他给我带的衣服扔过来:“穿这个!”
  
  我接过包儿,里边儿从裤衩儿到袜子还有西服全是新的。
  
  我二话没说,把衣服开了包儿全穿身上了。
  
  张小东帮我把西服整理好了,领带打好了,头发也弄好了。和我一起出的门儿,他高高兴兴的打了辆车上班儿去,我也高高兴兴的打了辆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刚要说去车展,一看表才他妈七点半。麻利儿从车里出来回到酒店,想躺下再睡会儿,又觉得这身儿衣服好不容易穿身上,再脱下来就不好穿了,又不能拿着跑着去找张小东,连坐都不敢坐,倚着墙站着闭着眼睡了一会儿。一直到打扫房间的阿姨进来的时候,她“嗷儿”的叫了那一声才给我弄醒了,一看表十点半了。
  
  忍到了中午,赶紧打车奔场子就去了,司机问我是去哪儿,我回答在“浦东龙阳路会展中心”,下了车,往场馆里边儿走的时候,看见前边儿有俩哥们儿穿的都挺他妈前卫的,头发一个红的一个蓝的,由于我站下风口儿,前边儿俩哥们儿的话传进我耳朵儿里:“上海真是时尚,还有‘龙阳’路!”
  
  我正琢磨着这龙阳的意思,旁边儿一声音叫住我:“王正波!”
  
  我一回头儿,好么,昨天晚上那梦也想起来了,给马三立捧哏那110。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2
  
  车磊
  
  
  我都没敢认他,真没敢。要说这人靠衣服马靠鞍那是一点儿错儿都没有。小时候小妈给我讲青蛙王子我还纳闷儿呢,一青蛙怎么能变一王子。呦嗬,行勒,今儿打我眼前就变了一个。这一声‘王正波’我喊得直发飘,就怕是蚊子叮菩萨——认错了人!
  
  “噢!是你呀。”一身西装笔挺的王正波说话都显得有底气了。
  
  “看车展?”
  
  “不,是干。干活儿来了。”
  
  “呦嗬,车模现在兴男的了?”
  
  王正波皱了皱眉,“没错儿,我一会儿就站拖拉机旁边儿去。”
  
  “说真的你跟这儿干嘛呢?”
  
  “你呢?”
  
  “看看车呗。”
  
  “想买车?”
  
  “是有这么一打算。”我笑。
  
  “有钱人啊,买丰田的吧。”
  
  “你丫卖车的啊?”
  
  “王正波!你怎么晃悠这儿来了?”
  
  一女同志瞪着王正波往我们这儿走。人家工作我也不好多说,觉着跟这哥们儿认识挺巧的,我脑子一热就递了一张名片给他,“你忙,交个朋友,这是我名片儿。”
  
  “行,那回来再跟你联系。”
  
  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我凝视了一番,别说,倒嗤利索了也还挺风度翩翩。
  
  “车磊!”
  
  循着音儿我往左边儿看,嘿,我一愣。钱初日!
  
  “日你的,多少年没见了!”
  
  我俩当众来了一个热烈拥抱,搞得旁人一惊。
  
  要说我大学时候除了跟连城志天天形影不离,就属这个损友了。只可惜毕业他回了湖南,也是家里关系,进的长沙音乐台。
  
  “龟蛋的你小子一点儿没变!”
  
  “你也是啊,英俊潇洒。”
  
  “走走,过去那边。”
  
  “啊?”我看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懵,那不是人北京交通广播搭的直播间么。
  
  “诶,你……”
  
  “我去年转到北京台的。”
  
  “你小子成啊!”我给了他一拳,“回来都不说找哥们儿。”
  
  “找?找谁啊?你跟大志一个比一个难找,靠的!”
  
  我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了。
  
  “真没想到大志那小子现在那么红,昨儿我还跟酒店看他主演那连续剧了。”
  
  “呵呵。”我干笑。
  
  “你们老夫老妻的,你小子还放心吧?”
  
  “不说这个了,你过来交通台?”
  
  “嗯。”
  
  “混的怎么样?”
  
  “一看你就不听广播,混不好能给派这里来?”
  
  “不听,连电视我都不看。天天干这个都腻味了。”
  
  “那可不行,我们著名少年儿童节目主持人!”
  
  “滚蛋!装B没完了。”
  
  “诶你说要是咱现在都聚一起……”
  
  “干嘛?还偷瓜田里那西瓜?”
  
  “别了,我怕了老爷子那西瓜刀。”
  
  “哈哈哈……”
  
  “走,进去。”
  
  “我看车展来的。”看着里面那么些忙碌的跟辛勤小蜜蜂似的工作人员我就头大,“这样儿吧,我今儿十一点的飞机回北京,晚上忙完咱一起吃个饭?”
  
  “行。我们估计结束早,那什么,”他递我一张名片,“你打我手机,五点以后。”
  
  “成勒。”我拍拍他肩膀,看他进去了。
  
  
  要说买车是有这个计划。大妈在小妈鼓动下刚学了车,小妈让我把我那辆本田给她,自己再换一辆新的。
  
  这事儿我还没什么详细打算,本来想就那A6了,小妈说俗气。其实俗不俗无所谓,选择的人越多不是越表明人家性能好么?我还惦记那甲壳虫,小妈说看着不大方,果儿开开还行。我说你到底让我买什么啊,弄个陆虎啊?你也不看看你儿子那小不点儿样儿。操。她愣说那你搞辆节能算了,也拉风。我说我不神经我也没那个钱出这个丑。
  
  转悠转悠我就转到了丰田的展位。嘿,那王致和还真在,正一本正经解说着呢。什么汽车音响、扬声器、蓝牙、导航器……啧啧,还真是个技术人员的范儿。敢情是个工程师啊?工程师就算了还发扬老一辈传统天天工作服,冷不丁搞个西装革履就脱胎换骨。
  
  我在比较外围看了他一会儿。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打手势,给人以信服。我头一次注意到王致和的手,很细腻,没有油污,细长,晃得我头直犯晕。左手无名指那戒指格外显眼。没想到这是个已婚男人。看着也不大啊,怎么这么急着跳火坑?我又想起了前天他指着那浴室要进……呵呵,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吧,好面子。真的,我从没看不起工人阶级,现在不是有新说法么?蓝领那是不比白领差的。尤其技术人员。
  
  他专注的发表他的解说,目不斜视。我想他没看见我。老实说我还真想跟他结交结交,难得遇上这么逗一人。要不是遇上钱初日我就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了。要说这世界大那是真大,初日到北京一年我们都没遇上过;要说这世界小也真小,这么大一上海我走哪儿跟哪儿遇上王致和。
  
  盯着那身影,我有点儿走神。打我生下来到现在一套西装没买过,唯一穿过一次那还是影楼的——大妈小妈相识二十五周年我们全家一起去拍了照。那次是拜托小妈一个铁瓷给张罗的。她俩老不磕碜的都穿了婚纱,我也被迫装一把绅士。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她俩都哭了。那年我十八,她们新居落成,我也摆脱了未成年。
  
  有时候我会总结我这么多年来的生活。我是个记性特别好的人,哪一年发生过哪件事儿记得特清楚。很多人羡慕我记性好,但其实他们不知道,深记某个时刻不能磨灭也是种深刻的痛苦。记忆总有好总有坏,这是自然定律。
  
  那枚戒指刺痛了我,让我不自觉的去寻找指上那道戒痕。别无他法,我把它摘了。
  
  
  大致晃悠了一圈车展,出来的时候正午刚过,找了家小店吃了碗菜肉馄饨我就往锦江乐园去了。我想坐过山车。这算我一个怪癖了,心情不怎么开朗笑不出来的时候我就坐过山车。人颠倒过来,世界也会颠倒,不笑就想笑了。
  
  买了票进去,人不多,不是休息日的缘故吧?看了看轨道也挺失望,单轨。还是欢乐谷那个靠谱儿,但是我这不是没在北京么?
  
  向上攀爬,我俯视着地面,人越来越像颗粒。抬头望着上海阴郁的天空,我盼着头朝下。
  
  这过山车我坐了四次,还是不过瘾。就又去玩儿了其他项目。消磨着时间,我连我那单反相机都拿出来玩儿了,拍了些孩子们的笑脸。妈问过我喜欢孩子么,我说不喜欢,天天看孩子看的够够的了。可那不是实话,那是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大约没机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没了大志我也有机会找个女的过日子了。虽然想想都提不起兴趣,但也是个出路不是?
  
  终于熬到过了五点,我照着名片给钱初日打了电话,接了几次才通。噩耗一个——今儿他们台里要集体聚餐。约了回北京好好联系,钱初日还特别叮嘱要喊上大志,我朦朦胧胧的应付,更郁闷了。
  
  要这会儿就动身往机场去那绝对有病,可酒店我退了,也无处可去。也动了念头找个咖啡店买本儿书看看,但关键时刻我想起了王致和。
  
  操,问问他呗。
  
  这萍水相逢的,也估摸没机会再碰见,不如坐下来吃吃饭。
  
  这么想着我又摸出了他的名片,都被我弄皱巴了。
  
  “喂,王正波啊?”
  
  “嗯是!您是……”
  
  “我是那捡乐儿的北京哥们儿啊!”
  
  “噢,你好。”
  
  “我今儿晚上就飞回首都了,请你吃个饭赏脸不?”
  
  “没问题,那你找个门口儿车位足的饭馆儿,太小了我拖拉机停不进去。”
  
  要说他这人嘴损那还真不是我乱扣帽子,喊你白吃白喝的还他妈没好听的。JB人。不过我还挺期待一会儿那场饭局的。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1
  
  王正波
  
  
  累了一天回到酒店,看了看日程表儿,明儿是早班儿,还得早起。张小东来了电话,约我晚上一块儿吃饭去,我说不行,和同事约好了。
  
  晚上吃饭就不用穿西装了,我把这身儿昂贵的皮扒下来,原封不动儿地放床上,又觉得怕给它弄折了,想出去买个模特儿回来套上,想了想今儿早晨站墙边儿睡觉把那清洁工吓的那样儿,明儿要是一光着身子的模特儿站墙根儿,还不得吐我一屋子的白沫儿,刚胡思乱想着,电话儿就过来了,那马三立的新搭档,说是约我吃饭,我想了想,那就不和同事去了,这人说不定以后也没嘛机会再见着,于是损了他两句就应下了,临了儿问我去哪儿,我说的那地界估计他听了得吐血,我就好那口儿。
  
  钱不花还是不行,我把刚买回来的两件儿休闲的衣服换上,拿着门卡下楼直奔公共汽车站,这点儿打车,没人给我报销,咱得省着点儿。我这自动售票留下的后遗症在上海暴发了,后边儿车箱空着我愣是往前门儿里挤,上来之后还没卡,那售票员也不是一般人物儿,闻着味儿就过来,我看着她施展缩骨功时候那样儿,挺是佩服的,人家也不容易,我赶紧地把两块钱塞她手里了。
  
  从车上下来,终于知道一路上人家给我指的路包括在车上问的什么哪站下车最近之类的话全他妈是放屁。幸好有一书店,我抓了张上海地图一看,BK的,我离那定好的肯德基差了四五个路口儿,一个劲儿安慰自己,没事儿,又不是差四五个经度格儿。想了想打车不划算,让人家等也不合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拔腿就跑,路边儿好几个人差点儿就喊“小偷!”。
  
  一边儿跑一边儿看表,我的记忆力挺好的,小学还是田径队儿的,专门儿练短跑,不过长跑没耐力。没办法,我就每一百米起一次跑,跟袋鼠儿似的,老么多人看我,我也顾不得要脸了,这么失了慌张的过去吃饭我他妈还是头一遭。
  
  跑了大概十五分钟了,我老远就看见一个肯德基的LOGO立在马路对面儿,找着红绿灯横冲过去,撒么了一会儿,发现110在我前方100米,北偏东三十度处左顾右盼!锁定目标儿,本想顺口气儿想走过去的,一看表,还他妈两分不到,BK的最后一百米了,我往下一蹲,一个箭步儿就窜出去了。我要不是学技术的,我就不用这么守时……
  
  正当我要接近他的时候,一只老么大个儿的贵妇狗不知道从哪个店儿里钻出来,我是刹不住车了,往边儿上躲也来不及了,闭眼一跳,心想:头一回跨栏。
  
  贵妇狗安然无恙,我两手支着膝盖站在110旁边儿喘着粗气儿,平时不运动就是给自己找事儿,我觉得地上的土都让我吸嗓子眼儿去了。
  
  后背上落了一东西,我以为是鸟儿,回头一看是110的手,他俯下来看着我,手还轻轻地拍了两下儿,然后小声儿跟我说:“你遇上刘翔啦?”
  
  绷,绷着你那脸,心里边儿乐吧,我他妈这两天,天天给你找乐儿了,要是有指甲,我现在就给你那脸上挖出渠来。
  
  我摇摇手:“这块儿……氧气太稀薄……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好。”
  
  可能是觉得跟我熟了吧,110这回没绷脸儿,直接就扬着脖子乐出来了,那声儿别提多好听了,刚才那贵妇儿狗受胯下之辱都没动地界儿,一听他乐,扭头儿就夹着尾巴钻进去了,旁边儿有俩小孩儿都哭了。
  
  我直起腰,顺了顺气儿:“别乐了。”
  
  那B110还跟我贫:“怎么着,怕我这动静儿把狼引来?”
  
  我摆摆手儿:“怕招苍蝇。”这句说完,我自己个儿都没绷住,乐了出来。
  
  他还是乐,不过那脸儿,稍微有点儿难看,估计心里指不定说我嘛呢。
  
  点了餐,我往椅子上一坐,俩腿都有点儿微痛,老么长时间没这么剧烈运动了,估计明天一起来就得疼。
  
  “你跑什么啊?有人追你?”他坐那儿乐着问我。
  
  “没有。新买的鞋,不跑糟蹋了。”我一看他那样儿就有气,我这两天成你们家小丑儿了,天天儿让你抬乐儿,估计今儿也给不了他嘛好话茬子。
  
  我刚要回上一句,没想到旁边儿一小孩儿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半拉汉堡,站我们俩旁边儿,我看着那小孩儿,那小孩儿却俩眼紧盯着110看,毫不松懈。110没注意那小孩儿,还是看着我乐。我转过头儿看着他样儿,刚想说点儿什么找个话题,就听旁边儿那小朋友大喊了一声:“爸爸!”
  
  我当时要不是手伸的及时,下巴科就得掉餐盘儿里,那110也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只见那小朋友冲后边儿招手:“爸爸!是小磊哥哥!”正牌儿的爸爸从后边儿拿着相机过来,走到我们跟前儿,冲110说:“不好意思,我儿子是您的粉丝……”听完他这话,我脖子上就跟让人拿脚踩着塞的,嘴里那口汉堡愣是咽不下去了。
  
  110到是泰然自若,站起来摸摸那小孩儿的脑袋,又是照相又是签名儿的。趁他不注意,我赶紧喝了半杯可乐,把嗓子眼儿的东西送胃里去了。
  
  一个小孩儿走掉了,几个小孩儿追过来,我瞪着俩眼看着他给一帮小孩儿签名儿照相。庸俗!这么小就开始这么庸俗。
  
  忙了一通,他拿出一个有色眼镜儿带上,看着我,还是乐。我想了一会儿,问他:“您是名人?”
  
  那BK的,微笑一下:“没,孩子王。呵呵。”
  
  我点点头儿:“这么说,您的粉丝团年龄范围很是固定。”说实话,我还真挺兴奋的,明星里,除了冯巩偶然在天津看见过,他就排第二儿了,怎么着我也得跟他认识认识。
  
  “那名片儿你当纸飞机放飞啦?”他有点儿脸色地看着我。
  
  “噢,那名片儿当时我一着急没顾上看。”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自打知道他是有粉丝的,我还立马儿换了对这人的看法儿。虽然少儿节目我已经是很多年不看了。
  
  “没飞就成,回头飞出去让人捡着我还又得换电话。”
  
  靠,BK的你还登着鼻子上脸了。
  
  从肯德基出来,我琢磨着怎么也得留点儿纪念,我也算是在上海遇见明星了。遛了一会儿,到了东方明珠的下边儿,我拍了他一下儿:“咱照个相吧。”
  
  他吓了一跳:“我操照什么像啊?”
  
  “我怎么也是遇见明星了,照个相,你给我也签个名儿!”我乐了起来,他这人仔细看看也没那么让人个应,特别是晚上还看不清楚的时候。
  
  “你留个合影有啥用?到此一游?”
  
  “当然有用了,我以后能跟我儿子显摆啊。瞧瞧!啧啧啧,你喜欢这人,当初跟老爸照过相!”我嘿嘿大笑起来。
  
  “你都有儿子了?”他这话一出我吓了一跳,至于这么大气口儿问别人吗?好像我这辈子就得生闺女塞的。
  
  “没有,我老婆不在身边儿,刚结婚。过两年吧。”
  
  他点点头,我跟他顺着这东方明珠走了一会儿,找着一个照快相的,没拿东方明珠当背景,觉得在一个高东西跟前儿照相倍儿傻,就拿外滩当背景了,我搂着他的肩膀儿,他也搂着我的,并齐了,我们俩还差不多高。快相洗出来,我上赶着让他给签个名儿。
  
  “你儿子叫什么名儿?”他看着我笑着问。
  
  这问题不小,我是不是还得先打电话问问我老婆和我爸。他看我没反应,就直接在相片儿上写了个“车磊”我一看就急了:“我儿子怎么能姓车呢!”
  
  “操,我他妈成你儿子了啊!”
  
  这把轮我绷着脸乐了,我藏得比较深,转过身去面对着黄浦江,江风吹在脸上有点儿凉,趁他站我上风口儿,我这儿小声儿嘀咕了一句:“车磊,多难听一名儿。北京人不都挺有文化的吗?”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8: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2
  
  车磊
  
  
  飞机23:05准时从虹桥机场起飞,注视着下方的跑道灯,我就这么飞离了这座城市。说不上来这几天的行程算个什么,工作才只有那半天,剩下的纯属胡浪费。只可惜浪费时间都没让我高兴起来,除了认识那个王致和。
  
  那人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你说他傻吧,不成。他那捡话棒儿挤兑人的功夫不一般。你说他精吧,不成。愣是问得出来他儿子怎么能姓车。唉。
  
  我只能说他是个实在人,你说这萍水相逢的,他还给我留了地址,说秋天海鲜下来一起走两杯吃点唠点儿。
  
  一直没想过他还那么年轻,啧啧,才23。二十三他就着急忙慌直跳火坑,也是一NB人。其实按正常人的角度来考虑,这哥们儿也挺幸的。工作顺利不说,媳妇也娶进了门,就等那胖儿子了。呵呵。
  
  我说不上来我是怎么就跨出正常人这一行列的。活了二十七年,我最不愿意干的一件事儿就是赖别人。有那么一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挺怕别人问我后悔么,因为我回答出的自己都不知道是实话还是假话。
  
  从北京到上海统共就那么一个来钟头,就这么短的时间我还睡过去了。从通道出来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跟老妈她们说我凌晨到,她们问怎么不选个不熬人的点儿。我说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北京了想你们了。我就爱哄着她俩开心,要说我这儿子也不厚道,用老话说翅膀硬了就离巢了。跟大志在一起这么些年,我是很少回家,就算他拍片子去外地我都一人蹲他那儿,就是打架才回门。呵呵。这阵子猛不丁回去住我别扭她们也有点儿别扭。该考虑考虑买个房子了。
  
  背着包儿往出租车等候站那里去,突然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吓我这一大跳!
  
  你别说他戴着墨镜,就算丫的套一恐怖分子的面具我都能认出他来。连城志。
  
  “你丫别嚷嚷!”他先我一步开口了,态度强硬。
  
  “我至于么,不就被你拽住么,又不是被人打劫。”我想挣脱他的手。
  
  “跟我走。”
  
  “凭什么?”
  
  “我能跟这儿等你你说凭什么?”
  
  操的勒!想都不用想,一准儿是大妈小妈一起把我给卖了。这俩哪是心疼我凌晨回来累啊,她们是觉得这点儿让连城志来逮我他辛苦。成,我这亲儿子是寒心了。
  
  上了车,我把包儿扔到了脚边。点了烟,听着德彪西,那种熟悉感的折磨让人头疼。
  
  “诶,重庆台有个娱乐节目要上马,他们找主持,我托朋友推荐了你。”
  
  “呦嗬,谢谢哈。”我丧不搭眼。
  
  “车磊你几岁了,能成熟点儿么?”连城志扭脸看我。
  
  “连城大明星,我挺成熟,不成熟的是你吧?你丫没事儿还跟他妈我纠缠干嘛?”
  
  “咱妈代理那个新品牌我也答应给她代言了。”
  
  “你是觉得你对我好你对我妈好咱俩就没问题了么?我就得跪着感谢你了么?”
  
  “你这趟上海出差怎么样?”他就是不接我的话。
  
  “挺好的约了一个网友,倍儿地道一男的。”
  
  “哦。爽了?”
  
  我就是腻味他这种态度,痛恨他这种貌似满不在乎,厌恶他每次跟我出现矛盾就转移矛盾。
  
  “连城先生麻烦你停车,这荒无人烟夜色笼罩的高速路辅道没狗仔队,也不怕我或者怕你大声喧哗。”
  
  “车里也不怕,喊。”他冷笑。
  
  车内冷气很足,让我觉得冷了,“你把空调关了,把窗户开开。”
  
  “存心吧你?”
  
  “说你是小人你就是小人,我冷了。”我把烟碾灭,看着窗外。路过了一条铁道,铁道边是一排排的向日葵。那些娃娃脸蔫头耷脑的矗立着,面无表情。
  
  
  进了门,连城志摘了墨镜,我一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我就更来气。换了鞋我就进了我那房间,来了也好,把东西收拾走。我跟他后来很少睡在一起了,因为他总有这样那样的通告,他怕他那些大大小小的电话打扰我休息。我着实为这事儿感动过一阵子,可现在想来,人家是怕某些特殊人物电话过来他不方便接。你说我怎么那么傻呢?
  
  “谈谈行么?”他站在我门口,叼着烟。
  
  “咱俩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我回头,看着他。
  
  “无论我做过什么,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知道。”
  
  “行了吧,大老爷们儿哪儿来那么多儿女情长。”我把衣服继续往旅行箱里塞。真棒,别人出差准备行李,我出差回来准备。
  
  “你要没感情你干嘛哭?小妈说你一到夜里就哭。”
  
  “她说的话你也信啊?”
  
  “车磊你怎么变这样儿了?”
  
  “咱俩到底谁变了?”我笑。
  
  “你知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儿,无非逢场作戏互相索取点儿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大家谁也别清高了,”他突然过来揽住了我的腰,他的胸口贴上了我的背脊,“你就没这事儿那事儿的?”
  
  “我有什么事儿我都不觉得恶心,至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出卖自己换取什么。”我没推开他,没必要。
  
  “以后不会了行么?就算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份儿上,别离开我。”
  
  我鼻子酸了一下,“你哪儿还需要我啊,我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了。现在分了吧,至少彼此还能有个算是不错的过往。”
  
  “车磊,这么多年我求过你么?”他扳过了我的脸,吻了上来。
  
  我闭上眼睛,勾住他的脖颈,什么也没回答。
  
  “我不知道我要走出多远,但是我希望回头的刹那你就在我身后。”他在我耳边轻声的说。
  
  “你偶像剧演多了吧?”我咬了他的肩膀。
  
  倒在身后的床上,我看着天花板,感觉它越压越低。我真有点儿看不起自己了,这回我决心多坚定啊。可我敌不过他的甜言蜜语。我想推脱责任,我不想承认自己这么优柔寡断,可能想到的借口就还是那么一条儿——老妈她们喜欢他。但其实,到底谁喜欢他呢?是我,还是她们?我太了解连城志了,他就会制造糖衣炮弹,一次次以此攻击我,还是变着花样儿的。可是我潜意识里又会想,他如此哄骗我,还不是不想失去我。我不知道他不肯失去我的理由,但我愿意相信那是他对我真的不可割舍。我不是一个娘们儿唧唧的人,可是一赶上这人我就多愁善感。呵呵。
  
  “那网友怎么样啊?”他脱掉我上衣,一边亲我一边问。
  
  “不告诉你特地道么。”我笑,去胡噜他的头发。我不喜欢他的头发上有发蜡,我也不喜欢他做出各种帅气的造型,我就喜欢他大学那会儿半长不短凌乱的头发,我就喜欢他起床时候迷迷糊糊那操行。我是贱,我就喜欢看他邋遢。
  
  “又是衣服脱一半儿你跑了吧?”他坏笑。
  
  “没,这回吃了饭我就把他pass了。”我脱着裤子一脸无奈。
  
  “我听听为什么啊?你没跟人视频先摸摸底儿?”
  
  “摸了,就是那人品味真有问题。”
  
  “以后别说你不喜欢帅哥。”
  
  “我喜欢帅哥唯独不喜欢你是帅哥。”
  
  身体纠缠在一起,我不说话了,他也不说,只剩下色情意味的喘息。
  
  
  洗了澡出来我看见连城志在看我手机。
  
  “你丫干嘛呢?”
  
  “你有一短信。”他趴在床上叼着烟。
  
  “啊?”我拿过来一看——“我存电话的时候还是把你存成110了,车磊这名字挺没文化的。”
  
  靠,是那王致和,我还没存他号码所以只是一串数字,发送时间是22:20,那时候我早关机登机去了。
  
  “这人谁啊?”连城志挑高眉毛看着我,“你那网友?”
  
  “不是,你开我手机干嘛。”
  
  “我把我手机关了看你也关着就给你开了,你不是24小时开机么?”
  
  “下了飞机就跟你掐,我哪儿还想的起来我手机。”我点烟,坐到了床边。他关机我还是挺高兴的,因为那表明他今天会跟我睡一起。
  
  “那这人是?”
  
  “王致和。”我笑,连城志莫名其妙。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1
  
  王正波
  
  
  “正波。”电话传来我媳妇儿小雪的声音儿,我想她了。离开家在上海呆了三天了,挺想回天津的,不过更想她。结了婚的男人,要是老婆不在身边儿,就总觉得身边儿少了老么多的东西塞的。
  
  “嗯,干嘛呢?”
  
  “写论文。你呢?”小雪的声音很软,听得我浑身麻酥酥的,想一把给她抱怀里。
  
  “我在酒店里呆着没事儿干。”我笑笑。
  
  “看电视吧。”
  
  “成人频道收钱。”我说着笑得更大声儿了。小雪也笑了,笑到一半儿,突然停了,“正波,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嗯。”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声儿,眼睛还在墙边儿扫着。
  
  “我想……留在西北。”小雪轻声跟我说。
  
  我停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你那冷吗?”
  
  小雪也停了一下:“放假过来我这儿看看吧。”
  
  我忘了自己说嘛了,挂了电话就躺下,给家里例行报了平安,就睡觉了,电话又震过,我没接。
  
  第二天一早,张小东的七个未接来电显示出来,我打回去,他说要送我,我说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回得跟公司的同事一块儿回去。
  
  回天津我坐了CA1534,耳朵里塞着耳机,不过没声儿。下午我直接回了公司,进去之后,屋里就闹开了锅了,不在这两天,三批货都有质量问题。我拿着工具就进仓库了。把准备接到的车上的东西,先接上了仪表和示波器,看着正弦的波形从示波器里出来,突然希望峰值能再长点儿,多点儿,人生就是一个峰值往谷值里走下去,再走上来,顺心和倒霉的长短也几乎能划上等号儿。
  
  晚上到家的时候儿,我妈给我做好了饭,吃了两大碗,帮忙把碗洗好了,拿起包站起身,准备回自己家里去。我妈吓一跳:“不住这儿了?”
  
  “今儿想回去一趟。”我笑笑,“明儿想睡个懒觉儿。”
  
  我妈点点头儿,我站起来出门儿顺着河边儿往对面儿走,过了桥就到我自己的家了。推开门儿,这屋子缺点儿人气儿,就让人住了一个来月,我把戒指脱下来,放灯下边儿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边儿又闷又烦,想给小雪发短信,按了几个字儿又删了,打开手机的电话簿儿,一个一个的找能说话的人,结果头一个儿就是110。
  
  我放下手机,站起来穿好了衣服,下楼到小卖部儿买了张面值五十的IP卡,然后回家,拿座机打了过去。
  
  “哪位?”
  
  “车磊?”
  
  “对,您哪位?”
  
  “王正波。”
  
  “哎呦,您啊~”
  
  “呵呵,在北京呢?”
  
  “废话,我刚回来还出去啊?又不是跑堂的。你呢?到天津了?”
  
  “中午到的。”
  
  “一回去就直奔工厂?”
  
  “修配件儿来着,忘在上海给你拿拿笼了。”
  
  “哦。那看来您老也挺悠哉,没事儿来北京玩儿啊,哥们儿招待你。我们北京人没别的,就是好客。”
  
  他这话一说,我倒不知道说嘛了,想了一会儿,好像朋友都挺忙的,难得认识这么一闲人,到北京应该也是他请我吃饭。这么说只要花火车票钱就行了。
  
  “行,我们在哪儿见?”
  
  “真来啊?”
  
  “有台阶儿的地方儿,我就伸腿儿。”
  
  “成吧,我这人亏就亏在嘴上了。来!我这阵子还真是没事儿闲的。咱俩再周游周游北京,我估摸明年我拿导游资格证儿没问题!你要真来上车之前联系我一个,我北京站接您老去。”
  
  “好,那我把西哈努克亲王的接见推了,明儿上北京找你吃去。”我把电话儿挂了,往床上一躺,今儿累坏了,不想洗澡,可是不洗又睡不着,走进浴室,大个儿的莲蓬头儿把水送出来,淋在身上特别的舒服,西北是不是挺缺水的。我爸我妈,她爸她妈受得了吗?西北,好像有个长安奔奔,我到那儿上班儿去?
  
  洗过澡没穿衣服就直接躺在床上,把空调调得小了点儿,盖上薄被,忍不住把手机拿起来。上边已经有小雪的短信了,不敢看,怕是又让我去西北。要是真让我去,我何苦等她毕业再去,现在去得了。
  
  打开信息,里边短短的几个字儿:我已经答应学校,留在西北。
  
  我合上手机。望着天花板,想着新婚的一个月和现在的感受。放上一张李伯祥的相声碟,李大白话蛋在里边儿卖着力气说着,我听着睡着了。睡着的时候,可能整个儿的心都揪到了一块儿。
  
  第二天一早儿,坐着5路直奔天津站,天儿晴得出奇,天津老么长时间没看过这么蓝的天儿了。车顺着海河一直开到天津站,我从众多排队买车票的人中间儿挤进去,京津特快在单例儿的一个地界儿,买了张七点半的,我站月台上等着,上车,74分钟整点到站。
  
  从北京站出来,那BK的110不见人影儿,我大摇大摆的从北京站出来,北京的天今儿也挺蓝的,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儿,那边儿还是无人接听。我走到天桥旁边儿,回头看了一眼出租车等候区,有点儿怀念虹桥机扬那S型的栏杆儿了。把脑袋仰上去,看着那没云彩的天,西北的天,是不是也这么蓝,还是,比这儿更蓝。
  
  “这儿那,还往哪儿踅摸呢?”
  
  我一回头儿,看见那BK的站我跟前儿了,仔细看看,还真他妈不是一般男同志。我点点头儿,冲他走过去。
  
  “制定什么旅游计划了?”
  
  我乐了一下儿:“随便。”
  
  “饿么?”
  
  “不饿,刚在车上吃了。咱先走走吧,坐车时间太长了。”我笑着说。
  
  他点了点头儿,我们从天桥儿上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北京,我好像就闻见书味儿了,每幢楼都好像扎根儿到地下特别深的地方,可能是底蕴这玩艺儿吧。
  
  “北京什么地方好玩儿?”我把包儿往上背了背。
  
  “天安门啊,故宫啊,北海啊,圆明园啊,多了去了。诶你丫不是头一回来吧?”
  
  我心里狠狠地来了句操:“我常来,我丫不常来!”看见他那看不起人的首都德性我就来气。
  
  “那丫字儿别那么用行么弟弟,别又给人捡乐儿!”
  
  我懒得跟他耍贫嘴:“那就先这么走吧,遛马路也挺有意思的。”
  
  “敢情到北京逛街来啦?操!”
  
  “你腿粗,我帮你遛细点儿!”这逼110,操字儿都他妈挂嘴上了,这样儿一人就该给他送大西北,好好儿改造改造。心里还是挺别扭的,好像什么事儿都能和西北联系起来,弄得跟要让人发配了塞的。这逼110还特别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诶,你媳妇呢?”
  
  他一说这话,我恨不得把脸砸他脚面上,抖了两下儿嘴皮子:“在黄土高坡上种树呢。”
  
  他逼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儿,然后哈哈大笑,他一笑,我没忍住也乐了出来,先把西北种树的事儿忘了吧,离她毕业还有一年,还有最后的一年。
  
  顺着路往前走,北京就跟块儿刚点出来的豆府塞的,每条马路都是拿线儿勒出来,笔直笔直,我毫无方向感地跟着他在马路上扯着。
  
  “你不带墨镜?”我问他。
  
  “我没事儿戴墨镜干嘛?又不是刚做了散瞳。”
  
  我哈哈大笑:“大小你也算是名人了。听说裴勇俊去日本的时候让欧巴桑给围了!你要在幼儿园门口儿现个原形儿,估计里边儿小孩儿都得扑出来。”
  
  “你还想怎么恶心我?你大爷的!”
  
  我们俩上了一个过街天桥儿,走上边儿的时候,看着下边儿车流走得很急,天桥儿上还一个人也没有。我有点儿害怕。这天桥儿的两边儿是栏杆儿,让人瞧着特别没安全感。不能让这BK的看出来,多大点儿事儿,我都得忍着,要不然再来回百米冲刺窜出去算了。正想着办法儿,他已经走出去老么远了,发现我没跟上回过头儿来,我假装蹲下系鞋带儿,侧眼儿瞄了一眼下边儿,冷汗就下来了。
  
  他往我这儿走过来:“累了么,咱打车?”
  
  我摆摆手儿:“没事儿,没事儿。”说着赶紧一把死死搂他肩膀儿上:“哥们儿,北京的天儿真蓝啊。”然后乐呵呵地跟他胡说八道着往前走,俩眼睛除了看他,就是看前边儿,绝对两边儿看。我走着就觉得还是太慢,还有一大半儿没走完呢,越是不敢看脚底下,手里就攥得越紧,大学实习过钳工,估计把握台钳子的劲儿都他妈使出来了,就怕他的肩膀儿从我手里脱出去塞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光看前边儿了,嘴里还说着完全不沾边儿的话,刚解开又系好的鞋带儿没绑紧,开了,让另一只脚给踩上了,我一个失重,闭上眼就觉得自己要蹦极了,右手使出了全力攥住他的腰眼儿,只听他“我操!”一声,转身把我给扶住了。
  
  “你丫怎么搞得?这么大一人还摔跟头玩儿啊?过瘾么?不过瘾折着跟头摔……”
  
  听他那么一说,我一头的汗,脸通红。
  
  好歹挪到了下楼梯儿的地方儿,我这悬在北京上方五十米处的心才算落了地。下了天桥儿,他一直拿奇怪的眼神儿看着我,我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哎,咱走到哪儿了?”
  
  他看了看周围:“建国门。”
  
  我刚要说别的,鼻子打了嘴一下儿,有什么味儿传过来了,倍儿香。
  
  我顺着味儿往前望去,一个小门脸儿,俩大字儿:“王鸭!”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2
  
  车磊
  
  
  “那是鸭王,不是王鸭。”这几个字儿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吧,咱不赖他,谁让咱早就废弃从右往左的阅读方式了。
  
  “鸭王?”王正波看看招牌又看看我,点了点头,“好吃吗?”
  
  “没尝试过,不知道。”这边儿我还真不怎么常来,不是我们地盘儿。看着前面北广传媒那大楼,我乐了一下。钱初日搞不好正跟里面直播呢。我们班那些个人毕业的时候都削尖了脑袋往电视口儿钻,中央台北京台是首选,还有一些从地方过来的也就去了当地台。我记得走广播口儿的一个钱初日还一个女孩儿,名字早不记得了,那女孩儿深圳来的毕业回去的那边儿。
  
  “你们单位附近你都转不遛儿啊?”
  
  “弟弟唉,人‘北广传媒’那字儿不小吧?”我崩溃。
  
  “我这不就说是你们单位了嘛。”
  
  “操,那是人家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我名片儿是不是您就一直没仔细看过?”我头一次遇见这么一能招我说粗话的人!
  
  “嗯?那这个北京台得算地方台吧?”
  
  “是。那怎么着,就凑活这家了?”我又看了看那小门脸儿,不知道味道行不行。
  
  “行。”他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那你们单位,那中央台是不是更气派?”
  
  嘿,合着他知道啊?刚半天逗闷子啊?
  
  “您有兴趣我带您参观参观?”操的勒,不就是逗咳嗽么!
  
  “好尼勒。”他头点的倍儿诚恳。崩溃。
  
  菜单上桌我就拿给了王正波,想人家不远万里来吃我一顿也不容易,想点什么点什么吧。别看门脸儿小,里面还是可以,但我总觉得应该带他去全聚德,还得和平门那家儿,老字号么。贵不怕,总得体面了。
  
  服务员一直站在我们俩身边儿,王正波就一直得瑟那菜单,良久,他问:“有茶么?”
  
  服务小姐点点头,报了一堆名字。
  
  “你想喝什么?”他看着我问。
  
  “随你。”我今儿没开车,本来惦记跟他喝点儿酒的。既然他没提,那就算了。
  
  “就没有大众一点儿的吗?”王正波抬头看小姐。
  
  小姐那脸有点儿垮了,“那您二位来壶菊花吧。”
  
  “行。”王正波点了点头。小姐前脚离开,他后脚翻到了水单,“太贵了……”
  
  “不就一壶茶么?”我脑仁儿疼。
  
  “我是说这菜价。”他说着,把菜单递给了我。
  
  我想这能贵到哪儿去啊,就算是跟赛特旁边儿吧。好么,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什么店啊,卖鸭子价儿不比全聚德低。
  
  “还行。”我想了一下今儿出门特地多揣了钱,有备而来。不过小子你等着,你等海鲜下来我吃死你!“试试味道么,”我笑,“你点吧。”
  
  “嗯……烤鸭一只,骨头不做汤,弄成椒盐儿的,再来一个菜心儿,一盘儿锦绣鱼……”
  
  他还真不客气。
  
  一顿饭吃了一个来钟头,席间又是领教了这哥们儿的相声绝活儿。出来之后我带他去了我们台。台里是没敢带他进,一是手续多二是我觉得真没什么可看的。就带他去了中央电视塔。这通儿参观下来我他妈差点儿没死了,孙子非要爬台阶上去,我就只能陪着。这都多少年没这么卖命过了。他真该重阳节那会儿来,参加一下那个攀登比赛,赢了还能去北京最高那家儿旋转餐厅免费吃一顿!可是到了平台我发现孙子丫的有点儿不对,一般人好不容易都上来了,一定窗边儿趴着看去,他就非不去。怎么说都不去,说爬爬就有纪念意义。我又想起来了早上跟天桥上,他……是不是恐高症啊?
  
  离开电视塔他又说要去世纪坛,我就又陪同了。这个展期安排的是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展,包括年画、剪纸、皮影、木偶、染织5个专题。王正波看得津津有味,我就感觉我那腿酸疼。
  
  这一天下来真他娘充实,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过过这种充实日子了。好像从打到了台里,早起的日子屈指可数。
  
  说晚上再一起吃顿饭,他说不了,早上从北京站出来没买回程票,早点儿去买吧。我就送他去了北京站。分开的时候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我就跟他说北京跟天津也不远,周末没事儿还过来玩儿。他说你也是,不忙就天津找我去。
  
  
  回了家,我拾捣了一会儿屋子。连城志陪了我一天半就走了。他是为了回来逮我专程跟剧组请的几天假。这会儿真和好了,他假也完了必须归队。这次他们拍的也不是个什么剧,拍摄地选在了海南。
  
  刚点了颗烟寻思着那哥们儿买着票没有,又合计晚上自己怎么过,手机响了。嘿!还是那王正波。现在我可存他号码了!
  
  “您老上车了?”我躺在o(∩_∩)o...我是猪头上,看着天花板。我就不乐意看我们家那墙,我发誓连城志就是一标准的自恋狂,我们家那一整面墙都是他的照片。大的小的,什么模样的都有。他还老恬着脸跟我说想他了就看。操。
  
  “我迷路了。”王正波说。
  
  “啊?”我懵了,“迷路?”
  
  “啊,也不是。我没买着票,最早能拿到的是明天中午往天津那个班次,就想找个旅馆,后来北京站这儿有一人强力推荐我一个地界儿。到了一看太脏了,就出来了,可人家不管把我送回来……”
  
  我真想骂他脑残,“那你丫现在跟哪儿呢?”
  
  “我看这儿写着核桃园南街。”
  
  我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广安门那边儿,“你别动窝儿了,跟那儿等着,我过去接你。”
  
  “那行,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我套上裤子就出门了,连空调都没关。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把连城志那车开了出来。我那辆还跟我妈那儿。我是顶不愿意开他这车,实在太显眼。
  
  晚上北京路况好,二十分钟我就开过去了。王正波立在路牌子底下东张西望,我看着就想乐。
  
  把车停他身边儿,连城志这车玻璃从里面能看见外面但是外面看不见里面。我看着王正波吃惊的端详了一下这车,倒退了一步,继续踅摸。
  
  “上车。”我放下车窗。
  
  “好么,吓我一跳,屎壳郎里钻出一脑袋。”
  
  “你说话能再损点儿么?”我给气个半死。
  
  一路上我就合计咋办,王正波也不说他要去哪个酒店,就是跟我这儿逗贫。我也不好开口说酒店的事儿,咱又不是北京没家。可是我真不知道带他回哪儿。我妈那儿?别,绝对是事儿。连城志那儿?虽说是我们俩的家,可是毕竟我是白住,再往回带个男的?大志从不会带人回家……
  
  “你们家离着挺远的吧?”王正波扭脸看我。
  
  真棒,真是个不拿自己当外人儿的。
  
  思想斗争半天我还是把他领回了大志那儿。行吧,反正大志不在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王正波也是一实诚人,就是他吧。
  
  
  要说王正波老给我乐子捡那还真是没说错。从打他进屋儿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吧台那里踅摸踅摸,书房那里探头看看,厨房他老人家也参观了一下。末了给我来了一句没接见西哈努克亲王接见你也不吃亏。损。这张嘴真损!最后又开始评价满墙的连城志,说我这么大个人还追星。我说不是,我们家那位喜欢他。诶,这不算说谎吧?呵呵。
  
  我想着今儿晚上算落挺了,就干脆开了一瓶黑方,哥俩儿喝点儿。这一喝酒王正波话更多了,可不是胡贫,是说起了他太太。说他太太赖在西北种树不回来了。又说到了他们上学恋爱的时候,还说蜜月过完太太就走了。
  
  我对家庭,一男一女所组织的家庭一直没有什么概念。我们家俩女的,我跟大志俩男的。对于婚姻二字望尘莫及。但是我想其实就是过日子吧?你说这俩人要是长期两地分居日子还怎么过?同情王正波的同时我也想到了我自己。我又比他能强到哪儿去呢?大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一半儿时间不在北京,就算回来也有大事儿小事儿,我们俩现在一起想想除了做爱还剩下什么?以前那种彻夜长谈的日子早没了。我看他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的睡脸,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工作。可是我很难下定决心离开他,爱不爱早就没感觉了,可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就像水或空气。
  
  “哎,你多大了?”他忽然问我。
  
  “27了。”我笑。看他喝的小脸儿通红、五迷三道我就想笑。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
  
  “娃娃脸再加上主持少儿节目,谁都得这么想。”
  
  “我问你个事儿,你可别不高兴……”
  
  “你问。”我纳闷他会问我什么。
  
  “你是不是离婚了?”
  
  “啊?”我一愣,他怎么能萌生这种想法?就因为我这个岁数?
  
  “呵呵。”
  
  “你为什么这么想啊?”我得听听。
  
  “我进门说你追星,你说是你们家那位喜欢,然后我刚去你厕所,马桶盖子都是掀起来的,一看就没女的用,最后!你得听最后!你听着,你得听最后这句!你们家!你们家没有女人味儿!”他说着说着人直往吧台底下出溜儿。
  
  我一看这架势,还说个P啊,这都喝大了。我架起他,把他弄进了我房间。他躺那儿天旋地转的还问呢,你媳妇干嘛跟你离婚啊。
  
  崩溃。
  
  对付完了醉鬼,我洗了澡,今儿一天给累得不善,也就上床了。躺在大志的床上,我闻到了他常用的那香水的味道,就好像他在我身后抱着我。然后我就困了。迷迷糊糊我想起来我那床头还有我跟大志的合影,润滑剂还有保险套什么的大概也跟床头柜上。刚就顾着让他躺下了,这些全给忘了。我想起来过去,后来一想丫都那个操行了,明儿早上再说吧。
  
  可惜,后来起床我也没想起来这个事儿。跟自己家里随便惯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7:3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1
  
  王正波
  
  
  我操他妈的,那BK的准他妈趁我睡着了,给我脑袋上来了一闷棍!疼死我了,我挣扎着把俩眼皮扒开,赶紧伸手往后脑勺摸了摸,没起包,也没流血。醒了,我立马儿就醒了,赶紧伸手往兜儿里翻,操,别再把我钱包儿给……没少?
  
  我坐起来,是不是得了脑瘤儿了,我伸手又摸了摸脑袋,还是没事儿,头晕晕的,站起来,回头儿一看,花儿花儿绿绿的那么一大堆的套儿,操,还有润滑油儿!妈了个B的,我就说这不是他妈一般男同志,我立马儿从那炕上蹦下地,这人儿不定在这地儿招过多少花姑娘呢。越想我就越害怕,直勾勾儿地往浴室跑,我要在这儿染上点儿嘛病可崴泥了。
  
  出来的时候儿,发现他那屋儿的门儿半掩着,这屋子顶糁人了,都是演电视那连嘛成的相片儿,我拿脚把他那屋门儿一踢,那BK的,躺那儿睡得跟入了殓塞的。
  
  我这要得了嘛病,怎么和家里交待啊,这要是再让小雪知道了,还不立马儿跟我离了。我越想就越有气,坐在他床边儿,琢磨了一会儿,这小子要是不干不净的,是不是得有点儿嘛病。
  
  越想越不放心,我拿着手机出来,想了想在北京算长途,算了打吧。给我高中一同学打过去。
  
  “正波?”那边儿是杜鹏的声音儿。
  
  “你……干嘛呢?”我问他。
  
  “睡觉着。”他回。
  
  我不太好意思,又不得不问,这他妈的:“有事儿想问你。”
  
  “说。”杜鹏静了一会儿,“正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也没有……”
  
  “没事儿,一大早儿的给大夫打电话儿。你在哪儿呢?”
  
  “我在北京。”
  
  “风流了吧!”说完杜鹏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刚寻花儿问柳儿了?”
  
  “我替我一朋友问问。”我说。
  
  “好好好,朋友朋友,问吧。”
  
  我红着脸,问了一些相关问题,杜鹏那小子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没有性行为就不会有事儿,不过如果睡了不干净的地方,有可能会染上皮肤病或者泌尿系统的炎症。然后又给我讲了讲症状。
  
  “要不然上我这儿,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北京的一个朋友。”
  
  “那你就给他看看吧!”说完杜鹏笑着把电话儿给挂了。
  
  我走到他跟前儿,豁出去了!把被单儿一撩,那BK的四仰八叉的露出来了,正好儿,身上就穿了一四角内裤儿,方便我做外科检查。我赶紧上前边儿扒着看看,颈部正常,胸部皮肤正常,腋下正常,上身正常,腿部正常,脚也正常,身上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儿,一口气儿,算是从我丹田直接呼出来了。刚静下心来,冷汗又冒出来了,杜鹏那声音跟鬼吹灯塞的,在我耳朵眼儿里边儿绕着梁:“特别是在生殖器周围的皮肤变化最为明显……”我回过头儿,看着他那腿叉里中间儿鼓起来的那堆东西。
  
  我自己都不信,我现在就希望里边儿是个健康正常的器官。我抬头儿看了他一眼,那BK的俩眼还闭着,我……再豁出去了,虽然觉得这么做挺不仁义的,不过那堆成人用品看着也不像嘛好人用的。思量再三,闭上眼,一把给B裤衩儿给扒下来了。
  
  叭一下儿,一脱了缰的东西就打我脸上了,我操,我赶紧起来,当时就想自杀。我把脸凑过去,仔细检查着周围,好像挺正常的,我垫着内裤,把他那根棍儿挪开,看着下边儿的皮肤和组织……应该是挺正常的,我左手支着床都他妈支麻了,肛门周围就不检查了吧,看他这样儿现在就挺正常的,应该没有什么病,这样儿的话,他的被单儿嘛的应该也没有病,再说还有安全套,应该不会……操他妈的,要是那些女的留点儿嘛在床上让我给碰上……不过这屋儿里也挺干净的,应该常洗,不知道消毒了吗,我刚想起来,松一口气,就感觉脑袋让人给把持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躺着那BK的下身往上一挺,那东西照着我就过来了,一下子就捅到我嘴里了,我立马儿就傻了,想喊也喊不出来,想咬又把弄破了有血流我嘴里再他妈有病毒。俩手一松劲儿,整个儿扒他身上了,他那东西还在我嘴里捅,我情急之下,拿相声的喉部发声法,发出了一个有如空袭警报的声音。
  
  那BK的醒了,俩眼睛瞪着我,我的头还在他手里,他的那个东西还在我嘴里。我眼泪儿都他妈流出来了。你他妈快放手!快他妈从我嘴里出来!现在不是他妈的玩儿时间静止的时候!
  
  突然之间他把我给推开:“崩溃!”说完两只眼睛像看杀父仇人塞的看着我。我也嘛话都没有了,脸通红,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回想他妈不得病都难,还他妈得长嗓子眼儿里,大夫还不得拿脚底下的鸡眼看我!
  
  这回全世界也没人能拿我当人看了,就连张小东也得拿刀追屁股后边儿砍我,我这把可是把脸给丢尽了,把我自己的脸,我们家人的脸,我媳妇儿的脸,就连张小东那同性恋的脸都给丢尽了。
  
  一想到这儿,我没忍住,再加上酒在胃里被那玩艺儿给勾了两下儿,再一想到那玩艺儿,他妈了个逼的,我连往厕所跑的劲儿都他妈没有了,一口就吐出来了,完了!这BK的得宰了我。
  
  “我操!”他大喊了一声。
  
  我吐痛快了,胃液那酸把我嘴给洗干净了。刚倒了一会儿气儿,后脖领子就让人给揪进来了。我吓一跳,刚一回头儿,一拳头就打我脸上了。
  
  “妈B你干的都什么JB事儿啊!”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加一点儿劲儿也没有,想一拳头打回去,觉得实在是挺对不起人家的,又把人想成乱来的人,还大早晨起来给人家来了那么一出儿。不过这拳头挨的,真他妈的,我站起身冲他鞠了一躬:“对不起。我走了。”我实在是没脸再在这人跟前儿出现了,这把丑出的,我真他妈想死。就当没认识过这人得了,这几天我还得上大悲院拜拜佛,佛是不是都得闲我是个脏人,想起来我妈指着我的嘴说:“你这张损嘴啊!早晚给你身上找麻烦。”没错,我这损嘴最后给自己找着麻烦了。现在恨不得把嘴撕下来。
  
  “你丫喜欢男的?”
  
  “不是!”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
  
  “不是你跪那儿舔我?”他叼了根儿烟,坐那儿问我。
  
  我想想算了,既然都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就一狠心,把早晨起来的想法儿全说出来了,从看见套儿,再到给他检查身体……最后他把着我脑袋那嘛的事儿,全给他说出来了。
  
  “操!你才他妈的乱交!”
  
  “我看见那些个套儿,心里边儿……”我看着他。
  
  “那你就……!”他那脸色儿难看极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跟站小学班主任跟前儿塞的,低着头儿,小声儿说,心里边儿想的也不敢说,明明是你他妈的不老实,我就想检查检查,你做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着!怎么我到站这儿接受批评教育!我忍,忍不住了:“车磊!刚才是他妈你把着我脑袋,往我嘴里那嘛的!”
  
  我这一急,他也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我,然后绷着脸:“行了!你丫别说了!”
  
  我没什么话可说了,想说的也说完了,就当做一恶梦,现在想着的就是赶紧去刷个牙……看着地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我上厨房找来笤帚,扫干净了,再拿墩布擦干净了,心里想着:这他妈的叫嘛事儿啊!
  
  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俩眼眉都他妈拧成十八街麻花儿了,估摸着我自己的脸也他妈皱成狗不理包子了。我摸了摸包儿,还二百多块钱,打车回天津都够了,走他跟前儿:“对不起了。实在不是诚心的。”
  
  他听完倒不说话了,就坐那儿抽着烟,看着我:“你说我长得这么稚嫩,我一青少年的偶像……我能是个……操,说着我都恶心。”
  
  我脸上光流冷汗,一句话也不敢说。太不地道了,我办这事儿,太不地道了。
  
  “你他妈大早晨起来给我口交,你说咱俩谁有病?”他数落我。我还是一言不发。
  
  “还检查我?该谁检查谁啊!”他瞪着俩眼珠子冲我喊:“就该检查检查你丫脑子!”
  
  我挺严肃的跟他说:“别,你检查一下儿我口腔就行了,肯定没问题。口腔医院离这儿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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